印度银行：暴力讨债为哪般

CICI

去
年1月的一个晚上，21岁的在校大学生维诺德•库玛(Vinod Kumar)正坐在朋友的车里听广播，突然，一个陌生人走过来把他从车里拖出，然后用铁棍把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

库玛被打倒在地，鲜血直流；而袭击者随即坐上库玛朋友的这辆银色小汽车扬长而去。不过，这并不是一起普通的凶案。袭击库玛的人实际上是为一家印度大型银行“奉旨揍人”。

后来，库玛头上缝了12针，不得不在医院住上了10天。库玛这样的遭遇在印度并不少见，它暴露出印度经济繁荣背后的阴暗面。

过去四年来，印度经济每年的增速都超过了8.5%，印度人也开始前所未有地通过贷款购买住房、汽车，并使用信用卡透支消费，这里面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向银行借贷。据印度央行公布的数据，过去三年，印度零售贷款总额增长了两倍，在截至2007年3月31日的财政年度中，贷款总额达到1,240亿美元。随着消费者贷款额屡创新高，各家银行在追债时也使出了各种激烈的手段，有时甚至雇用打手，为此银行受到了越来越猛烈的舆论抨击，政府方面也采取了制裁措施。

贷款的显著增加无疑极大地刺激了消费，但也给各家银行带来了新的烦恼，那就是它们在催缴贷款方面实在是经验有限。印度人传统上不愿贷款。即使到了现在，在这个有着10亿人口的国家，信用卡发放量也只有3,000万张，因此印度各家银行在追讨坏帐方面都未能形成规范做法。
而不规范的做法也带来了恶劣后果。前不久，HDFC Bank Ltd.的一位经理人和两名讨债代理人被告上了刑事法庭，他们被指控恐吓、勒索、并侮辱了一位孟买妇女。一名消费者称，自己已偿还了贷款，而他妻子对警察说，这些讨债人仍对她有不端行为。这个案子尚未开庭，这位经理人仍在那家银行上班。HDFC对此拒绝发表评论。

德里的一个消费者法庭去年11月对库玛的案子做出了判决，对涉案的ICICI Bank Ltd.银行罚款近14万美元，照一位法官的说法，其“罪名”是“最典型的一种服务缺乏和不公正的交易行为”。ICICI是印度市值最大的民营银行。该行已就上述处罚向德里高等法院提起上诉，认为消费者法庭没有权力对它处以如此高的罚款，而且，对袭击事件负责的应是那家讨债公司，而不是银行。该行已与这家公司解除了雇佣关系。

虽然印度不良贷款比率总体上并不高，目前只占未还贷款的2.5%左右，但随着放贷量的增长，零售贷款的坏帐绝对数量却在加速上升。以ICICI为例，该行目前平均每个月的小额贷款（即金额在1,270美元以下的贷款）发放量约为15万笔，即使按2.5%计算，也有3,750笔坏帐。

ICICI一直是印度零售银行业扩张力度最大的一家银行。它通过网上银行、电话银行和自动提款机等途径向客户提供服务，吸引了越来越多日益富足的中产阶级。截至2007年3月31日，在该行的贷款总额中有65%来自零售业务。

但业务的急速增长也让这家银行付出了不菲的代价。在截至去年3月31日的财政年度，该行零售银行部门的毛坏帐规模增长了一倍多，坏帐额达到了7.9亿美元，占该行坏帐总额的比重将近74%。而惠誉评级(Fitch Ratings)去年12月发表的一份报告预计，印度银行业的贷款违约率还将继续上升。

报告指出，利率不断上升削弱了借款人的还款能力，特别是那些申请了消费贷款的人士。报告说，九十年代末，印度的不良贷款比率一度超过了15%，但那之后这方面一直在逐步改善，到2007年时降到了2.5%，但这样的大好局面恐怕已成为过去。

如果客户未能在90天内偿付，其所欠款项通常就会被列为不良贷款。在这种情况下，银行应该向拒不还款的人发出法律声明。但通过印度臃肿的法律机构追诉债务人可能要几年时间，因此许多银行都雇用外面的追债代理公司来帮助追讨坏帐。
印度银行协会(Indian Banks' Association)的首席执行长塞诺尔(H.N. Sinor)说，印度的法律体系不适合处理为数众多的零售银行业案件，这些案子在赔偿方面都是要速战速决的。

讨债公司收取一笔基本费用，再从追讨回来的钱中提取一定比例的提成。与美国不同的是，印度的银行保留贷款的所有权，而不是将其转让给讨债公司。

麻烦正是出在这里。

批评家表示，追讨贷款的过程越来越多地涉及暴力手段，追债的打手喜欢用武力胁迫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库玛就成了这种讨债策略的牺牲品。他在新德里一个板球场的停车场等自己的朋友塔潘•博斯(Tapan Bose)时，遇上一个自称来自ICICI银行的人，说他在找博斯，还说博斯最近三张用来支付汽车贷款的支票都被退票了。

库玛试图给博斯打手机，但听筒里连一声拨号音都没响时，他就被猛然拖出了车外。他试图抵抗，但那个没有报上名来的人就开始暴锤他。在扭打中，库玛脖子上的金项链被拽掉了，然后他能记得的就是后脑勺挨了一铁棍。差不多这个时候，博斯看见了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他回电库玛但电话无人接听，于是他就去停车场找库玛。到了那里，博斯发现库玛混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自己车也不见了。

虽然暴力讨债在印度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但随着零售信贷业务的迅速增长，这种方式也变得更加普遍了。与讨债有关的暴力事件越来越多，促使印度央行不得不采取措施。

2007年11月，印度央行发布了银行外聘讨债公司的指导原则草案，央行警告称由于暴力事件不断发生，央行可能暂时甚至永久禁止银行外聘追债代理，后者迄今还是监管盲区。该草案还要求讨债人员至少应接受100小时的培训，并建议当事各方到“国民法院”(Lok Adalats)解决拖欠事宜，后者是一种民事法院，相关各方通过直接对话来化解争端。

印度最高法院也参与了进来，规定银行不得雇用暴徒。由于行凶者往往都有案底，警方也通知了银行，将对它们的讨债专员进行审查。

与此同时，新德里警方已展开广告宣传活动，号召市民报告暴力事件，一些消费者组织也挺身而出，反对银行的做法。

银行辩称它们不知道自己雇用的讨债人员采用了暴力手段，对此也没有责任。不过，一些银行也在反思自己发放贷款和追讨欠款的方式。ICICI银行就是其中之一，该银行正在重新评估其对小额个人贷款业务的信用要求。

ICICI银行的执行董事瓦迪亚南森(V. Vaidyanathan)说：“对我们以及印度各家银行来说，低收入人群都非常重要。他们应当获得信用贷款，以此开始实现财富的循环。不过我们觉得应当加强信用标准，以免客户借债太多无力偿还。”




Tariq Engine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