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分治与门户之见

solidtu

今天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东晋南北朝的时候，士族大户都有很强的门第观念。

因为没心思为国效力，所以就一门心思只管自己和家里的事情了嘛。先求自保。哪天哪个超人出现，有理想又有实力能建立强大国家，这些自保的士族势力再去投效。

司马王室和几任当权的士族都没北伐的心思，只想窝在南边过自己的好日子。北伐都只是个口号，喊喊而已。

这跟解放前的民主党派成不了事是一个道理，没决心有顾忌。

看来某个大户还是成不了事的，而且大户之间还会互相掣肘；无头苍蝇般的散户也成不了事；只有具有伟大理想并团结起大户和散户的力量才有搞头。比如李唐和共党。

solidtu

通鉴上的刘琨，当初给我的印象是个志大才疏的人。今天重看发现是个悲剧英雄，因为在整个北方八个州，石勒吞了七个，他自己守着并州，完全是一个人在战斗，只能借鲜卑人的兵……

那是乱世。且看盛世。唐玄宗时，大慈恩寺每到科举考试的时候都会有几千个学生在那里寄读备考，这是人才们的出路。李白也是盛世时的诗人，看他的一首和刘琨有关的诗：

《避地司空原言怀》
　　南风昔不竞，豪圣思经纶。刘琨与祖逖，起舞鸡鸣晨。虽有匡济心，终为乐祸人。我则异于是，潜光皖水滨。
　　卜筑司空原，北将天柱邻。雪霁万里月，云开九江春。俟乎泰阶平，然后托微身。倾家事金鼎，年貌可长新。
　　所愿得此道，终然保清真。弄景奔日驭，攀星戏河津。一随王乔去，长年玉天宾。

我看李白要是生逢乱世，怕也是个志大才疏的刘琨……

盛世里人们生活安定，只能当官找出路。当兵的基本上没有出路，然后就作乱了，唐就中衰了……

到这里又从一个角度理解了老师说的‘通鉴的精髓是“治国之道为维持社会各团体之间的财富和权利的平衡和发展”。’

老浪一期

老弟睡的挺晚

solidtu

http://news.ifeng.com/history/sh ... 4/19/532980_0.shtml
在田先生的书上听到过这篇文章，今天碰巧看到了。

在东晋，县令、郡太守多由士族垄断。道理很简单，因为直接统治人民，剥削收入要比京师官吏丰厚得多。《晋书》卷九十《良吏·邓攸传》：为吴郡太守，“后称疾去职。郡常有送迎钱数百万，攸去郡，不受一钱”。《晋书》卷七八《孔愉传》：为会稽内史，去职，“送资数百万，悉无所取”。这是两个极个别不要钱的例子，所以史书特为表出。一般情况是：高级士族都为攫取这笔丰厚收入而极力钻谋郡县职位。如东晋第一流士族琅邪王导有六子，除二人早死外，均历郡职：恬，魏郡太守；洽，吴郡内史；劭，东阳太守；荟，吴国内史。[5]《晋书》卷九二《李充传》：出身高门江夏李氏，“以家贫，苦求外出。（褚）裒将许之为县，试问之。充曰：穷猿投林，岂暇择木。乃除剡县令”。李充的意思就是，当县令虽有失高门身份，但为了捞钱，也就顾不得了。《晋书》卷八二《孙盛传》：出身高门太原孙氏，“以家贫亲老，求为小邑，出补浏阳令”。后为长沙太守，“颇营资货，……赃私狼藉”。然而事发后却受到包庇，“舍而不罪”。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晋书》卷七五《王述传》：出身第一流高门太原王氏，“家贫，求试宛陵令，颇受赠遗，而修家具，为州司所检，有（罪名）一千三百条”。然而宰相王导对此事竟不处理，只派人去劝王述收敛一下。述答曰：“足自当止”，意思是：“家贫”问题解决就不再受贿。据说王述后为地方官“清洁绝伦”，“世始叹服之”[6]。这事既说明东晋高门在“家贫”的幌子下贪污受贿是何等地明目张胆；而“世始叹服之”一句又反映象王述“足自当止”的情况肯定极少，一般当继续贪污受贿。《抱朴子·百里篇》指出：西晋县令选任之弊极重，“或父兄贵重而子弟以闻望见选，或高人属托而凡品以无能见叙”。赴任后“冒于货贿，唯富是图，肆情恣欲，无止无足”。显然这风气一直延续到了东晋。

有了上面的背景，通鉴上这段话就好懂了：第136卷，南齐世祖萧赜一朝，“侍中江斅为都官尚书(人事部或者组织部的)。中书舍人（秘书）纪僧真得幸于上（萧赜），容表有士风，请于上曰：“臣出自本县武吏，邀逢圣时，阶荣至此；为儿昏得荀昭光（荀氏是萧赜巩固帝位的功臣）女，即时无复所须，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上曰：“此由江斅（刘宋外戚，其先辈好像也是庶族……）、谢瀹（谢安之后），我不得措意，可自诣之。”僧真承旨诣斅，登榻坐定，斅顾命左右曰：“移吾床远客！”僧真丧气而退，告上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斅，湛之孙；瀹，朏之弟也。”

为什么士大夫的地位如此不好争取？因为背后是钱。


反正大家先见怪不怪，再该干嘛干嘛……

他太原王氏，汉朝的时候也算不得一流士族。还不是东晋南渡以后才崭露头角。和共党一样……

东晋和南朝的腐败到了萧梁一朝就已经很搞不下去了。倒是北朝的汉人被鲜卑人搞了几百年，懂得了钱要大家赚，不能把兔子逼急了的道理。擦，反正这档子事一提就是几百年才有个变化。

henry

南北朝，其实是两方在文化、制度、经济、军事上的全面竞争，南朝的萎靡不振是显而易见的，几百年时间里，有志于北伐且真正付诸实施的总共才三个，而且全部被南朝贵族拖了后腿功亏一篑。唯一让人奇怪的是，它竟然还挺上了几百年，只能说社会这东西是个变化极慢的系统。这中间淝水之战的作用很大，战后北朝就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重新整合，双方没有直接交锋，而是在实力上积蓄力量。最后的结果还是南朝竞争失败。最后为北朝所灭，其实是先进社会取代了落后社会，虽然南朝号称是正统汉人文化。当时的社会制度如果不是注入了新的基因，也不会有后来的大唐盛世。社会、经济、制度这些东西，正统、正宗，未必是先进，杂交未必就是落后。

秦灭六国一统中华，其实秦和战国第二强国楚一样，都不是中原正宗血统，属于被这些正宗瞧不起的少数民族。自我变革，其实发生的概率是比较低的，大部分都是被变革。唯一能保持不败的方法，就是不断自我变革，但这常常反而是最难的路线。历史，也象市场一样，总是沿着最容易的路线前进。

历史上，历朝历代，开国领袖都是非常关键的，旧的体系最容易被打破，新的体系这时是最容易建立的时候，而之后要想再改变，其难度与日俱增。所以，历史上真正的中兴之主，没有几个，能够中兴力挽狂澜再创盛世的，那是极为罕见的。汉武帝算一个。邓小平也算一个。

solidtu

本来以为我已经想清楚很多东西了，但是H版的话把我搞得有点晕……

后来捋了捋，我以为有这么个东西要先分清楚，就是王朝的更替和社会的进化之间的区别。

社会的进化应该是指生产方式和生产力的进化，还有分配方式的改变，风俗习惯的改变。这是个长期的多的概念。

王朝的更替应该是指某个王朝代替另外的王朝站上食物链的顶端，成为领导者领导变革或者坐享其成，包括军事行动的暴力夺取。这是个相对短得多的概念。

两者的交叉点在资源的攫取和分配上。很少是王朝领导社会进化，更多的是社会进化引起王朝的变革。

比如宗族的繁衍和田产的积聚制造了士族门阀，再从士族门阀当中竞争出王朝的统治者，最能令所有人接受的那家就成了统治者。比如是工商业资本的经济实力和衍生出的军事实力制造了资产阶级，再从资产阶级当中竞争出执政党，最能令工农商学兵接受的那个党派就成了执政党。统治者和执政党内部的竞争又是一回事。

solidtu

真有无产者的执政党这种东西么？无产的话岂不是无钱无兵，无钱无兵的话岂不是谁也不服不听，且一推就倒？
垄断纸币发行/央行——商行系统，应该是现代统治者或者说执政党学会的新式武器，用于维持社会运转/发展生产/扩大税收/获取更大更灵活的赋税/发展更现代更强大的军事实力用于掠夺资源和守卫自己的食物链顶端地位。

民主民主，这个词让人以为只要民主了，那“我”作为人民的一员就能说话算话当家作主了。这个词激动了太多人想入非非了吧……任哪个不懂行情的人听了也容易动心。

henry

关于这个问题，我是这么看。譬如你用一个恒定不变的火，去煮一壶水，前十分钟，它没什么声响，也不冒泡，你看不出来它有什么变化，其实水温在不停的升高，只是表现出来的变化不大。最后一分钟，响声大作，又是冒泡又是呼噜呼噜地响，其实你比没有把火调大。

社会经济也是一样。一个稳定的系统，你看起来很稳定，其实它的水温已经在升高了，开始有不稳定的因素了，各方力量看起来很均衡，其实已经开始摩擦了。但大家还过得去，先将就吧。积累到一定程度，这个摩擦成本太高了，有足够多的人开始打重构系统的主意了，这时有人扛起一杆大旗，高喊一声“干他X的”，系统开始沸腾了，原来的分赃方案混不下去了。

水沸之前，你只管煮水，水沸之后，选择立马多了起来：你可以往里面加点油；或者加点水；或者放点菜；或者抽点柴。。。旧的分赃方案搞不下去，新的方案还未定，这时就是时势造英雄的时代：极少数“英雄”，就决定了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绝大多数人的新的分赃方案。“英雄”的一个念头，一句话，决定了亿万人未来一生，甚至几代人。

新方案已经确定下来了，这时英雄时代就结束了，如果还想做英雄，90%的机会是悲剧英雄。所以，要做中兴之主，难度比开国领袖要大上十倍，因为你要在水沸之前就有先见之明改变分赃方案，意图让这个系统的寿命多上一倍，这在大多数情况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一个系统能持续不断地做出自我修正，自我革新，那毫无疑问这个系统就有机会是地球上的霸主。

solidtu

又被H版弄成形而上的讨论了……我现在又想到好远好不靠谱还没法验证好不容易落到实处的地方去了。

solidtu

8# henry
这样说就好懂了。让我联想起老师说的“唯一的区别是中国使用激素的时间短一点，用得迟一点……”，“把握自己所处的周期，潇洒走一回就好”。

不过我还是要分析一下5楼H版自己恐怕都写得别扭的那段回复的语病。

“南北朝，其实是两方在文化、制度、经济、军事上的全面竞争，（如果是全面竞争，那”南北朝“这个词应该是指的南北社会。）南朝的萎靡不振是显而易见的，几百年时间里，有志于北伐且真正付诸实施的总共才三个，而且全部被南朝贵族拖了后腿功亏一篑（但这句又仿佛是指的南朝的朝廷）。唯一让人奇怪的是，它竟然还挺上了几百年，只能说社会这东西是个变化极慢的系统（这句貌似既是指南方的社会挺了几百年没被北方社会融合，又是指南方朝廷挺了几百年没被北方朝廷彻底消灭……）。这中间淝水之战的作用很大（这句应该是朝廷），战后北朝就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重新整合（这句是北方各胡族朝廷/胡汉社会生活方式兼有），双方没有直接交锋，而是在实力上积蓄力量。最后的结果还是南朝竞争失败。”


我想说的是，形而上的讨论往往劳而无功……语言真奇妙，不好搞。

henry

其实，我想强调的是，形而上，形而下，都有其作用。变革时期，形而上的作用会增强，因为这时人处于剧变之中，头脑都是不冷静的，对未来分赃方案的计算，常常是没谱的。稳定时期，形而上基本是没用的，大家都在忙着算帐，没功夫幻想。领袖的作用，就是在大家无法算清楚帐的时候，先给大家画饼，影响大家对未来的预期，从而产生合力，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所谓道德教育，在稳定时期，基本是无用功，算帐来得更实际一些。

如果预知有文革，还会有多少大学者会在1949年的时候留在大陆？跑光了不是。但那个年代绝大多数中国人真的是在极度亢奋中的。邓小平的改革成功，关键就不是在说教，而是在算帐，算清楚了，大部分人都有好处，大家就比较容易接受。那个时候，改革是对绝大多数人都有利的。如果一项改革是要动相当大一部分人的利益，那就基本没有成功的希望，这不是改革所能做到的。

solidtu

摸石头哈，摸到之前是形而上，摸到第一块了就开始形而下了。

最近开始在关注通鉴的叙事之余，开始关注里面的名臣奏议了，看这些起码当时最明白的人是怎么在延续传统的基础上推行新政的。比如北朝提出均田啊考课啊的那些君臣。

刚找到祝先生的这篇文章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3077397/
就是讨论水升温到煮开那个奇妙过程的。

henry

12# solidtu
我猜那些东西不是传统，而是利益。所有的改革，基本上要想成功，只能以不损害利益集团的利益的情况下，寻找增量，在增量的分配上做文章。如果增量没有多少成长的空间了，其实改革是没必要的，因为根本不会成功。有两种情况下，改革难以成功：一种是增量太小；另一种是利益集团利益太大。

朱镕基非常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他不但动了利益集团，他还成功了。这确实很不容易。不过从长一点时期来看，那个时期还是属于未来增量比较大的环境，而利益集团的利益也还没有那么大。换个环境，他也未必能改变多少。

solidtu

13# henry
H版能不能花点时间精力，找找材料证明一下你的猜想？

你找朱总的改革中间的利益变化，我找孝文帝的，过个半年一载的再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