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牛肉风波——一场利益集团间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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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透中文网编辑 程华 近日以来，因为计划解禁美国牛肉进口而触发的示威浪潮在韩国愈演愈烈。从5月2日起，韩国民众开始持续烛光示威。6月7日晚，15万民众上街示威，并与警方发生了肢体冲突。李明博总统公开道歉，希望平息民众的不满情绪。他的下属幕僚也试图通过辞职方式承担事件後果，6日总统室室长柳佑益和总统府全体7名首席秘书官集体向李明博递交了辞呈，10日内阁成员集体辞职。 碰上芝麻大小的事情就去示威，这与韩国人特殊的性格不无关系。《国际先驱导报》6月23日载文提到韩国人的“铝锅”性格：很容易激动，发生事情时，立即站出来吵闹，但是过了激动的时间，马上就全忘了。表现最突出的就是一个“急”字，甚至在别人话未说完就急于表达自己的看法。 本次风波与韩国国民这一性格不无干系，但美国牛肉之所以引发这麽大的政治动荡，更多还是跟还跟各利益集团间的角力有关。 反对者为进口禁令找到了各种各样的理由：“韩国人患疯牛病的几率是美国人的3倍”，“美国出口给韩国的牛肉是本国人不吃的”，“韩国牛从没有发生过一例疯牛病”，“30个月以上的牛患疯牛病的几率十分大”... 乍听来似乎很像那麽一回事：美国牛肉太可怕了，我们要远离美国牛肉，不能让美国牛肉来伤害我们。 事实上，这些理由大多没有切实依据，而且也没有必要以完全禁止美国牛肉为代价，特别是考虑到韩国牛肉要比进口牛肉贵一半以上。韩国政府已经对“韩国牛肉”与“进口牛肉”做出明确区分，实行了严格的牛肉原产地标志制度。也就是说，对美国牛肉不放心、不喜欢美国牛肉的韩国人，完全可以继续对其避而远之，而继续花高价购买韩国牛肉。其实，美国有250万韩侨，他们同样吃美国牛肉，并无一人得疯牛病。 因此，安全问题实际上远没有一些人声称的那麽大，很多人最关心也绝不是国民健康，风波的酿成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得归结于利益冲突。 对解禁美国牛肉进口反应最大的莫过于韩国农民，他们不仅关心自己要吃什麽牛肉，更关心的是别人要吃什麽牛肉，是不是吃他们生产的牛肉。因为他们很清楚，市场一旦开放，牛肉价格就要下降，他们的利益就要受损。虽然韩国将采取各种措施补贴养牛户，包括取消1%的屠宰税，对每头韩牛补贴10万-20万韩元作为韩牛肉质量高级化奖金等，但这些补贴比不上他们能从进口禁令中所得到的好处。也就是说，为了自己的利益，韩国农民要限制其他韩国人与美国人进行贸易的自由。 韩国人均收入虽高，但是只要去过韩国、甚至看过韩剧的人都会发现这个国家的真实生活水平并不高。比如《黄手帕》里的美玲家也算有钱吧，也把吃排骨当成一件天大的事，居然说买了排骨就没钱交保险。美玲用爸爸给她的零用钱买了排骨送给了两家人，这两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的确，韩国人常将排骨包得很体面地送人，好像是份很大的礼。 实际上，韩国消费者食用的是世上价格最昂贵的牛肉。据韩国统计厅以2003年的统计为基础对34个国家的比较分析，韩国牛肉价格最高，每公斤达到43.67美元。
但是全体韩国消费者的生活水平当然不是韩国农民最关心的，他们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利益。其实韩国土地经营面积小，农业机械化程度并不高，因此即使农产品价格很高，农民们收益依然有限。另一方面，农民要实现职业和产业转型很困难，他们没有太多技术，受过的教育很少，要实现转型必然付出很大代价，这样的代价对一些长期依然土地为生的农民而言几乎是无法承受的。因此，农民们宁愿保持并不完美的现状。



为了维持在贸易自由化浪潮下日益难以维持的现状，韩国农民一直在变着法子、不懈抗争。WTO香港部长峰会上，韩国农民就以跳海、抢盾牌的抗议方式发泄不满。他们高呼反对世贸的口号，说进口粮食过于便宜，他们没有竞争力，他们要争取人权。今年4月19日，韩国进口美国牛肉协定签订的第二天，韩国产牛肉价格就下降8%。这充分说明，只要开放市场，韩国人就能吃上更便宜的牛肉，韩国农民也要因为没有贸易保护而失去巨大的利益。4月27日，就有约7000名愤怒的养牛户举着“被抛弃的畜产农户”、“哭泣的韩牛农户”标语，到政府大楼前集会抗议。



顺便提一下，韩国虽然是世界第11经济大国，但在农业方面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农业问题专家党国英曾在文章中引用韩国农村经济研究院的数据称，2003年韩国农民户均收入为2654万韩元，负债2697万韩元，收入不抵债务。10年里，农民收入只增长了57%，可债务增加了近4倍。1994年，农民收入为市民收入的99.7%，几乎持平。可到2002年，前者仅为後者的73%。在这麽强的保护下日子尚且如此艰难，韩国农民还敢冒失去保护的风险吗？



另外，研究一下本次韩国“牛肉事件”的深层背景就可以发现，倾向于进口牛肉的人士很多都是在李明博政府中任职的官员，属于执政的大国家党。他们主要来自于庆尚道地区，以商业资本起家，这些人背後的资本家希望通过进口美国牛肉来达到扩展商业利益。通过进口美国牛肉与美国交好，签订韩美自由贸易协定，他们就可以拓展海外出口市场，挽救韩国濒临崩溃的出口贸易。这些人最大的政治代表就是总统李明博。



反对进口美国牛肉的人士，主要是在野三党。他们代表了传统的全罗道和忠清道这些以农业为主的地区利益。这些农业地区为了维护既得利益，反对进口廉价的美国牛肉，因此推动在野三党和政府进行对抗。笔者的一位朋友考察了烛光集会的现场，看到的都是在野三党的党工和支持者，而执政的大国家党的支持者则几乎没有。民众就在这些人的煽动下，持续地向政府提出抗议和示威。



为什麽这次加入抗争的民众从中学生蔓延到了大学生与家庭主妇？



本次风波开始时抗议者以高中生为主，背後有在野三党做推手。後来蔓延到大学生的主要原因是，韩国当前经济相当不景气，大学生毕业以後难以找到工作，尤其是读文科和经管类学科的大学生，毕业即失业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现实。再者，这些人的未来预期相当不切实际，很多人以为毕业就能进大报社或金融机构，结果现实往往是无情的打击了他们。因此，他们希望通过此次抗争活动，宣泄自己的情绪，发出自己的声音。而主妇上街的主要原因就是物价上涨，首尔今年已经超过东京成为世界上物价最高的城市。生活成本如此之高，又看不到任何经济复苏的希望，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上街游行了。



如今“铝锅大火”越烧越旺，无数韩国人大有不把李明博拉下马不罢休的劲头。半年前以创纪录优势当选的“CEO总统”李明博，即便能够逃过此劫，恐怕也要元气大伤。（完）